锦城虽云乐。

云泥虽别,尘亦生辉。
=楚。

【靖苏无差】梅

没什么意义的靖王府日常…写了好几周,再不发就完结了。

靖王府的梅花确实不错。

梅长苏坐在软垫上这么想着,他身侧摆了两个火盆,再远些又有数个稍小些的。这时节虽飘着小雪,耐不住府内上炭火不要钱似的烧,寒风扑进来,不等及梅长苏之身,便成了暖风。

屋中所用的云丝炭,单看其量,已够寻常人家半院需用的了。况且此物因燃时仅有隐约烟缕得名,在金陵也并非便宜货。萧景琰惯从军旅,自家用的不过普通炭火罢了。逢梅长苏来,便叫人匆匆忙忙取了这些物事布置起来。

大约是景琰对他印象有所改观之故…梅长苏忖度着,不禁微微一笑。十二年来,不提他自己,这位故友亦变化颇大。容颜身形言谈举止,唯有性情里这一点冥顽固执的直,毫不肯变通,连待人好都简简单单揭在这儿——并非邀功,又隐藏。

靖王站在他身后,望着院中积了薄雪的梅树。先前他不喜这不知为何而来的江左梅郎,只觉此人险诈,非同道中者,虽与之同谋大事,然而却未涉多少私情。至今时今日他已察觉梅长苏并非那等毫无底线之人,方渐多了来往。

"先生可还暖着。"萧景琰目不曾移,缓声开口道。"天寒彻骨,不知苏先生冒雪而来有何见教。"

"苏某无碍,蒙殿下费心了。"梅长苏披着件银白云纹的氅子,略一点头作应。"此番而来,并无要事。不过是给太子殿下提个醒罢了。"

"太子?"

"没错,最近的金陵未免太平静了。"梅长苏稍稍坐直了脊背,露出一丝并非欣喜的笑来,悠然平和中透着冷漠。"太子恐怕是忘了,誉王拉拢你这位大将军正紧,连梅长苏都遣动到靖王府去了。"

"太子和誉王,我谁也…"萧景琰虽不善权谋,但这话点得分明,是教他假作承誉王人情,为其效力之意。登时颇为不悦地挑起眉垂眼在人面上一扫,恰逢梅长苏转头与他对视。二人目光久滞,谁也不肯轻动,竟就僵在了书房里。只有窗外风雪并身侧火尘跃动之声,纷杂入耳。

过了小半刻,靖王从喉间滚出一个意味不明的音节,起身取过铁钳翻了翻火盆中的炭块。他二人论事,小厮亲卫等等诸人自然都遣下去了。萧景琰并非自持身份之人,虽说这暖室是为梅长苏而设,他也断不肯让这个病秧子替他翻炭添火。

梅长苏知他是认可了此次做法,心下微松。他看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如此收敛力气仔细小心实在难得一见——想来是怕扬了尘又令自己好一阵咳嗽。

"苏哥哥。"正他出神时,忽然从房梁上倒身翻下一个少年,手里还举着一枝梅花。靖王闻声回头,见是他身边那个小护卫飞流,便未说话——至于他手里那枝梅,这一月府中已不知被折了多少去。好在梅林广繁,倒看不出什么。他将要转回身去,余光蓦地瞥见一缕白色,下意识眉宇一蹙就探身垂臂拦在了梅长苏身前。

"且住。"

飞流今日玩得很尽兴。王府的侍卫将领们都知他是跟着梅长苏来的,谁也不敢得罪,何况靖王在书房里,这孩子乐意怎么在别处折腾便折腾去吧。无人约束,他在园子里弄雪折花地晃悠了一阵,又到厨房里拿了一盒糕点,坐在屋顶上吃了个够。最后想起他的苏哥哥还在那个炉子一样的房间里和那个向来没多少好脸色的靖王说话,就跳下来挑挑拣拣择了枝自以为最好看的梅花,带过去献宝。未想刚见了苏哥哥,就被人横手隔在了一边。

飞流一向将心思写在脸上,低头一瞅这手,寻思这人苏哥哥讲过打不得,就又闷闷地抬起头来:"…让开。"

这话太过简洁,毫无修饰,纵然是萧景琰也不禁微觉尴尬——他堂堂七皇子,领兵握将的大将军,为个江湖散人添火炭便罢了,连此人身边的护卫都不知恭敬一二么。所幸他也知这孩子心智不全,说话一贯如此,并不怎么放在心上,又见他如此依赖梅长苏,不由心生怜意,终只略一摇头道:"抖抖身上,尽是雪。你那苏哥哥受不得。"

这话一出,可轮到梅长苏尴尬了。苏哥哥这三字颇有些儿女暧昧意味,放在飞流一个少年口中已是不很妥当。他听自景琰口中这般提及,即便知不是真在唤他,也是心神一动。

靖王毫无察觉,待飞流拂了去身上落雪,即把手收了回来。他自觉先前那一拦有些唐突了,又不好特意道歉,干脆闭口不谈。

飞流将梅枝往梅长苏怀里一放,等了一会儿,见他二人都不出声,便又耐不住无聊自己出去玩去了。梅长苏低头拾起花来,放在眼前端详。

"苏先生喜欢梅?"

"殿下觉得呢?"梅长苏边说边放下梅花,望向对坐之人,才发现萧景琰正定定地看着他:"先生以梅为姓,自然是喜欢了。"

这位靖王一直唤他苏先生,从不称梅长苏之名,就像不知江左梅郎之说一般。此时无缘无故隐约提起——这个景琰,在试探他?此念一起,梅长苏顿觉啼笑皆非。若是当年那个待他毫无戒备的林殊,多半便要露了破绽了。可如今这个步步为营小心谨慎的梅长苏,纵仍将萧景琰视为至交挚友,然而身份欺瞒,也不免怀存思虑。

"姓名表字,为父母所赠,非我可定。"

萧景琰没有立即接话,而是将视线缓缓下行,最终顿在了梅长苏衣袖的暗纹上。准确的说,是宽袖下的手上。他想起了那日探病时这个来历不明的谋士那无意识的小动作。温润苍白的手指抚着素色的薄毯,他竟无法不想到林殊。

可记忆中林殊的手,覆着弓马留下的薄茧,有力而炽热。

半晌回了神思,萧景琰将手落在膝间敛眉道:"先生说的是。"他目光悠悠越过梅长苏发顶,停在墙上那张朱弓上。而梅长苏如同未察:"殿下想必是爱梅之人。"

萧景琰并不应答,反倒稍作沉吟道:"…先生很像我一个朋友。"

"容貌相似?"

“不是。”他答得如此干脆,梅长苏唯有微微点头,示意自己听见了。这两句说得无头无尾,却并不令他意外。这位友人的性子素来如此,不愿遮掩回旋。至于对他身份存疑,他二人自幼一起长大,更是理所应当了。

飞流又从外面跑进来,拿着一枝尚未绽开的梅。他站在二人之间看了半天,主动把那细枝往有点心不在焉的靖王眼前一递。

“有雪。”他皱着稚嫩的眉费尽心思组织着语言,“化了,苏哥哥。”

萧景琰一怔,大致领悟了其间意思。他接过花来握在手中,梅梢下斜,任渐渐融化的雪水慢慢流下滴落在地上。这屋中热,那数片薄雪不出片刻便化尽了。他站起身,撩袖将梅枝轻放在梅长苏膝侧。

飞流见了,往梅长苏那颇有撒娇意味的看过去,见他含笑点头,就似得了什么赞许般兴高采烈地又跑出去了。

“飞流学乖了。”梅长苏略微伸展四肢,语气里倒如寻常人家讲起街中邻话。他捡起原先飞流带进来的那枝开得甚艳的,往萧景琰身前一送。“靖王府的梅花,总不能都教我带了去。”

萧景琰望着他,他想说梅园之中不差这两枝,又想说他特意摘给先生我不能取,但到底只是嘴唇翕动了半晌,颔首道: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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