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城虽云乐。

云泥虽别,尘亦生辉。
=楚。

【诚台】关于跳舞

起名好难,我如此简洁(。




明诚已经很久没有跳过舞了。虽然他一度钟情于那种优雅精致,又将距离控制得恰到好处的法式宫廷舞——说是恰到好处,可在明家小少爷看来,简直是拘谨疏离至极,学了也不痛快。

他倒确实学过。那是在巴黎的时候了。国内战火纷纷,局势动荡,明镜怕幼弟有失,便把他送到法国留学,正好与两位兄长有个照应。

这一日是星期天,明台没有课,在家中闷得无事。偏偏法国自二十世纪初,即有周末店不开户的律法,出门也难有什么趣味。

他就缠着明诚教他跳舞。

并非那种上海歌舞酒会里的交谊舞,虽比最最传统的宫廷舞多一分洒脱自在,到底不免存不住全副规矩严谨。明台感兴趣的,无疑是后者。明诚从字文精小的杂志上移开视线,告诉他这种舞在国内几乎没有人跳,学了无用。何况交谊舞自宫廷舞演来,相似是不可避免,不下功夫练,大约最终只能不伦不类混为一谈。

明台哪肯听,不依不饶要学。

有一个身高与自己一般的人俯身凑在跟前,像撒娇一样一直一直天南海北无所不谈最终归结到同一件事的讲话,换做任何一个其他什么人,明诚自认为都无法接受。

但是明台——他叹了口气,把那本杂志往桌上一扣。那就教吧。

这一教便是一下午了。

说是跳舞,其实到最后明台也没真学出几分样子。惯例是男步主导女步,故而往往是老师跳男步,学生跳女步。他二人一开始自然也是如此。

不过跳了几回,明台不耐烦了。他在上海时,就是同学里跳交谊舞的高手,断不肯耐着性子从头仔仔细细将动作修正端庄。何况他本也无多少正经学舞的念头,不过是寻个事与明诚打发时间罢了。

"阿诚哥,我们换换吧。"他在音乐轻柔的间奏里将身一侧,下巴尖刚好压在明诚肩与锁骨间的小窝里,可算正好。"我也学得差不多了。"

明诚转过头来,视线里是一头贴合的碎发,只有发尾微微翘起,掩着藏着,露出半只耳垂来。一个人的生活,再粗糙磨砺,耳上总是柔润的,更何况是惯养大的明家少爷。

朝夕相对,明台轻易察觉了他这种小幅度的走神,不过他并没有重复先前的话,而是抬起头来,稍后撤了一小步。然后抬起手臂,做了个邀请的礼姿。
自然是男式礼。

这剩下的半只舞,可就乱了。明台生性随意洒脱,方才忍了半天,好容易到了自己领步的时候,自然任性为之,恨不得一步有两步去。

明诚并不在意,顺着他满厅的跳。不过这种情形想再保持宫廷舞的贵气精刻已是难了,他便干脆也不去管那动作,反目光平和地细细观察起对面飞扬神采的舞伴来。

明诚离开上海的时候,明台不过十二岁。今年他二十岁了,不论是按着英法日哪一国的条文,还是古时二十而冠的礼仪,都算是成年了。

当年不及胸前的少年如今长得身形挺拔,眉眼中英气压不过顽意。他有点漫不经心地转着目光,当真短暂对视时又热烈诚挚,唇线柔和,嘴角却促狭地扬起。

他受过极好的教育,家境富裕,且并非放荡行径,知礼知事。明诚心知他眼下的聪慧与品格不过初初展露,固然未经风霜磨砺,也其蕴可贵。

他忍不住想象明台以后的样子——这很难,但至少他知道他们中有某些部分是相似的,超越了血脉与其他的关联,从前模糊,后来清晰地在心脏中生长,随着呼吸脉搏被血液扩散到指尖脚踝,提醒着彼此某些难以简单概述的关系已经成形。

曲终步停的时候明台问他:"你在想什么?"二人的手仍扣在一起,汗意与体温在指缝间被分享,一冷一热,反倒温温的不易察觉。

"我在想,明台,学东西要走心。"

说完这话明诚略略倾身吻了他。并非寻常恋人间欢愉的以唇相抵,而是略显短暂的温和衔吐,甚至可说是寡淡了。

但他的目光非常坚定地望进明台漆色的眼底,夕阳的余晖从落地窗外照进来,皆是灼灼一片。

他是家里的小少爷,是他的朋友,是他的同路人,是他的亲人恋人。不同于那类志向、品格上的影响,明台使他领悟到一种隐秘、自私而浓烈的感情。前者疏阔无形,是气度是胸襟抱负,后者虽小,却明艳热切得不容、不忍忽视。因而纵然他曾对最后一个身份有所疑虑,终也无法心甘情愿若同不察,唯有安然任之而已。

Pain demands to be felt。

爱,信仰,和所有真正虔诚高尚的东西也一样。


"那阿诚哥,你明天再教我跳?"

"好,到你学会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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