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城虽云乐。

云泥虽别,尘亦生辉。
=楚。

【诚台】雨

我爱诚台,证明自己没有为王者荣耀失去神智。



雨珠接连打下,模糊一片的玻璃窗几乎在他掌中不停震颤。印花窗帘难得敞开,反正天公作美,里面瞧不得外面,外面也见不到里面。
床上昏睡的人似乎醒来,不清不楚的低语在乱声中难以分辨,但足让他捕捉到自己姓名。
明台。
他收回抚窗的手,走回床边。伤口恶化与高烧制止了他们的交流,将近一周的延迟消磨尽所有焦虑责备,只留下疲倦的平静的等待。
明台是不很清醒的。
走近的人影被窗外灰蒙光线修出虚化边角的轮廓,他看不清,但哑着嗓子再次十分确定地叫了一声,阿诚哥。

只能是你。
高楼摇摇欲坠,爆炸的余波卷着碎石横行,有人揽住他,一手按在流血的枪伤上,另一手平平稳稳端起从他指间滑落的枪支。
别说话,走。
太熟悉了。上海一别数载,为防变故,信讯也鲜通,只字片言,难以捉摸彼此如今情状。甚至不必再对上面容确认身份,对自己与对方的信任让他在骤然放松间近乎昏沉。于是明诚半拖半扶,带他自下一刻倾塌的建筑中走出。至于后续如何隐匿行迹,如何藏身城中,他都已不记得了。
闭目前所见,他信得他的阿诚哥不会在此时将他托付他人,也因而笃定窗前之人必然是明诚。
他没信错。

明诚将手落在他额头上。先前冰冷的玻璃窗大约干扰了他对温度的判断,于是换过另一只手再来。逆光的眉眼看不分明,明台努力睁开眼,照旧不分明。
早先他刚到北平的时候,也因想念盼过重逢,潦草在心中勾勒画面。要光鲜亮丽的,衣着端庄的,大概是为了任务,匆匆目光一接,在擦身时他要压着声音笑说,阿诚哥,你变啦。然后会看见不远处道貌岸然状的明楼,大哥总是在的,隐隐觉趣的目光在他们之间扫。他会想张牙舞爪像过去一样示威回去,但想到时过境迁生离死别,早不是当初清清白白无所畏惧的小少爷,自然最终压下去,只有一笑。
绝没想到现实狼狈,各自一身土灰血污,连清醒的时间都过分简短。
低烧,伤口我处理过,这里暂时安全。小少爷,安心休息吧。
明诚注意到他的目光,开口解释现状。他讲得简短清楚,尽管认为暂时二字或许当真仅限此刻,但明台没再接话。

小时候在上海,有一次生了病,他躺在床上,外头也是倾盆的大雨。明镜不在家,明楼在书房,阿香忙着做饭,只有明诚坐在窗边向外看着,算作陪他。
阿诚哥,我难受。
半大少年口音软糯,瓮声瓮气,加之有意为之,显得分外可怜与委屈。明台清楚地记得,他当时得的是小感冒,堵了鼻子,没什么难受的,只是为了引他这小哥哥与他说话才讲的。
明诚原本一心一意望着雨中,闻言转过头来,一本正经地皱起眉头告诉他。
下次不要淋雨就不会难受了。
……一点也不会安慰人。他愤愤地想。以前就是,现在虽然加上一句安心休息,也没多大差别。
这会他身上乏力,伤口也作痛,实在一动也不想动。但某些过去的妄为与无忧的浮光掠影却在他心中自然鲜活,微妙地令人放松。
他躺着,天马行空间没忘记伸手握住从他额头上退开的手。明诚动了动,没有抽回手,也再离开他床边,只是微微侧首,目光斜落向窗户。
明台知道他爱看雨,甚至尤其偏爱这种大雨。清澈,无垢,浩大坦荡,还有四五六七八九缘由,说不尽。许多藏在诗文里,他背过得多,时光悠悠,余下得少。
只记得十余年前同样的雨声里,他不肯认输般再次打破沉默。你在看什么?
那时候明诚答得轻,但毫无矫作,或许出自心间,因而教他不忘。
飞白溅户,滚墨压城,欲浣天下一清明。

天下清明,大雨也难。他叹了口气,更多的回忆令他眷恋,同时感到病体难堪。阿诚哥,我有时真想回上海。
……我们还能回去吗?
话一出口,他便感到后悔。时处困境,生死难测,实不该说这话扰他。明诚似乎微微一怔,转过头来低眼看着他。
他没有回答,而是开口缓缓低诵。
衔石成痴绝,沧波万里愁。
首句一出,明台不禁惊诧。但见他面色坦诚,便只不做声听下去。
他越念着,声音越平和,明台认为他面上看不清的神情是安抚,又或者坚定与无畏,于是不由自主收拢五指,感受着掌中铮铮筋骨与奔涌血脉,重新确认:自己也是同样。
……慷慨歌燕市,从容作楚囚。
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
他忍不住出声加入,与明诚一同念着,明了自己始终拥有诗中同样的勇气。
留得心魂在,残躯付劫灰。
青磷光不灭,夜夜照燕台。
诵了明台说,好诗,狗贼一个。
而明诚旧话重提,说欲浣天下一清明,怎么能凭雨。

自有你我奔赴。



END



*诗为汪精卫《被逮口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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